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围农夜话|抹墙记

  不知从何时起,只要见到草房子,我都要仔细看上一会儿,尤其是国画中那种白雪覆盖下的草房子。

  我喜欢草房子,更喜欢草房子里里外外的土墙。房子四周都是土做的墙,砌墙的土是从山里挖来的。

  大自然中的土吸收了日月精华,经历了风霜雨雪,也有彩虹和星光的划痕。加上稻草,就增加了土的韧性,墙就结实耐用。变成墙后,又有人间烟火的供奉。

  小时候睡觉,我总睡在炕头,脸对着墙,闻着土墙里散发出来的味道,我做着一个又一个香甜的梦。

  而且睡觉时头必须远离墙,否则,看着那墙就有“对此欲倒东南倾”的架势,让我有压迫感和窒息感。

  我总妄想:让时光的脚步再穿越一回吧,给我一个安稳的睡眠或睡眠中的安稳……

  房子外面四周的土墙经过一年的风吹、日晒、雨淋、冰冻,已经有很多地方破损,不美观也不保暖,所以必须重新抹一遍。

  天还未亮,父母亲就把从山里拉回来的土和从老墙皮上铲下的土混合在一起,捣碎,又适量放些稻草段拌匀。

  我揉着惺忪的眼睛看着哥哥拾起扁担去院南边的大井里挑水。母亲喊:“少挑点儿,别累着了。”

  水挑回来时,父亲已经把拌好的混合土中间卧了个坑,我用舀子舀水倒进坑里,父亲和泥。

  两大堆泥和好后父亲已经满头是汗。泥要“醒”一会儿,利用这个空当我们正好吃早饭。

  我知道这是父亲给我出了一个小测验题,我不屑一顾地说:“当然是西墙啦,省得太阳晒呀。”

  父亲右手握着抹子,左手持托泥板,在左墙根底部一捥一贴一抹,再来回抹平,三下五除二,那泥就乖乖地上墙了。

  然后,父亲依次向上向右展开新的领地。父亲把一斗子泥用完,哥哥又拎来一斗。

  父亲是我们小学的老师,书教得好,农家活同样干得漂亮,向来又是营造气氛的高手。

  父亲一边干活一边对哥哥说:“诗中说‘朱墙玉璧琉璃瓦’这古代的房子多美啊,像宫殿一样。”

  哥哥嘿嘿一笑:“那有啥用,只怕‘墙损玉落琉璃下’,最美的还是‘墙里秋千墙外道。墙外行人,墙里佳人笑’。”

  墙继续抹着,父亲和哥哥的谈话也在继续。什么马里亚纳海沟,什么北纬30度,什么睁眼看世界的第一人......

  可我着急呀,就跟在母亲身后小声地反复地给她背着:“墙角数枝梅,凌寒独自开......”然后学着母亲,拿小锹往斗子里装泥。

  不知不觉,墙已抹过半,需要用梯子了,父亲站在梯子上用四肢和上身弯曲的弧度来保持着平衡,抹墙的难度系数增加。

  哥哥用四股叉从斗子里挑出泥举到父亲手臂够得着的地方抵在墙上,这既要看好高度选准地方,又不能碰到新抹的墙,就是要和父亲步调一致。

  母亲专供泥。我呢,给自己找了个好活——坐在梯子最下边的横杆上,美其名曰:压梯子,免得梯子下滑摔到父亲。

  它们说它们的,我们说我们的。明天还有一大面后墙需要抹呢,听着听着,我就睡着了。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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